往事回忆之-----我背叛过国术！

知风云 · 发表于 2010-12-25 09:35:31

这是多年前的事了。

我的村子里有一位老拳师，他的祖辈也是练武的，听说还参加过义和团，算得上练武的世家。这个老拳师在50年代参加过省里的武术赛事，获得了一个银盾，还奖励了刀、枪类一些器械。村子里练武的老老少少跟这家人都有些渊源。80年代初武风再次盛行时，有很多年轻人去找他拜师学习。这教拳多是在晚上，在一个很大的场院里练习，灯火通明，围满了男女老少，人声鼎沸，盛极一时。体格好、孔武有力的尤其被认可，往往得到这样一句赞赏：行，是块练武的材料。我虽然特想去学，但一是上学没时间，更主要的是我身体瘦削，没有人看好我，我偶尔做几个动作出来，看的人背后里评论是：很柔弱，软架子.......尤其是几个老练家也是如此说，这对于年幼、自尊心强，怕羞的我来说是种打击，让我没有了去和他们一起学习的心思。

但对于武术这类运动，我有一种天生的强烈偏爱，虽没加入到他们这个“正规组织”里去，但一有空我就去看他们练拳。并且通过自己知道的所有渠道，去了解这方面的信息，去看更多的人教、练，自己揣摩着舞弄几下。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对武术有了自己的感觉和认识。每逢过年过节，为了烘托气氛，都会有人组织各类活动，武术表演是其中的大项，几乎年年如此。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的表演总是老东西，毫无新意，不管是单人表演或对练，动作机械而又呆板，一成不变。我不由的产生了一些疑问：以前传说中厉害的武林人物难道就是练得这类武术吗？义和团战士就是用这类武术打洋人吗？这类武术有实用价值吗？这个老武师到底有没有真本领？并且从很多教拳者传授中的言谈中，感觉到自己并非是无端起疑。按自己的理解，套路中的东西最终是要拆开用的，是为了实战的，不是这么机械的表演的------这就如小学生背小九九，它最终是为了具体算题用的，常年背小九九不是目标，背得再熟也证明不了一个人的算数水平。并且有些虚妄的想，假如这就算武术，自己会做的比他们好得多。

又是一年的春节，同样要搞这类活动，这年我已不再上学，出于对这类武术的不满与怀疑，我决定报名参加比赛。按照自己的想法，心中做了一个规划：比赛表演项目是双人对练，为的是能更好的展示武术“打”的本质；比赛的套路、动作不用任何现成的，由自己设计、创编，为的是不拘一格，打出新意；对套路、动作的设计、编排原则是要放的开手脚，突出攻防的随意性、突然性以及力度，力求对实战做到高度仿真，为了增强观赏性加进去了几个花动作，但它的出现要自然、和谐，和整体风格无冲突。我找的“对手”是个毫无武术根基的人，只要年轻体健，手脚麻利即可。我要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通过加强训练，把他打造成“武林高手”----我想要人们认识到一些类型的“武林高手”是可以速成的，甚至还可以批量生产。

我去报名这天，现场很多人感到意外，因为我不是“正规组织”里的人，也从来没正式参加过这类活动，只是一个经常爱凑热闹的旁观、爱好者。老拳师的堂弟问“你们的拳叫什么拳？能打几下我们看看吗？”傍边的人也带些戏谑的笑着看我的反应，面对一群老资历的圈里人，我很窘迫，不知该说啥好，只是应承可展示下---再丑的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我和我的“对手”就按自己要参演的套路打了几下，就是开了下头而已，几下就住手了。打完后，不少人的表情已多了些凝重，老拳师的堂弟说了句：“嗯，上场试试吧。”这里还有个小插曲，在场的有个老拳师多年的很出色的徒弟，本来也是要上赤手对练项目的，看完我们打了几下之后，决定不参演了。

表演这天，我们的出场安排算在中间。我们两人一开打，场上顿时就如炸了锅一般，掌声、笑声、欢呼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全场。演完来到主席台边，几个算评委的老练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老拳师的表情很凝重，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搞的有些深了....”下场之后，有好多人围了上来，眼神都非常兴奋，说了好多恭维的话，“真没想到你这么利害......”“你这是跟谁学的，说说咱也去......”“打架的话你能打几个人.....”“你打的拳和他们直接不一个样.....”听着这些话，我不置可否，心里虽甜滋滋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里，就像耍魔术的明明是魔术，在没有人识破之前却冒充特意功能展示一样，有种做骗子的不安的感觉，而最让我感到心凉的是没有人看穿这一切，包括一些所谓行家。我明白自己的斤两，假如这算哗众取宠的话，这个“众”也太好哗了，这个“宠”也太好取了，这是否太廉价了？是不是众人和所谓一些资深练家很容易被蒙蔽呢？这次在我两人演完之后，本来计划双人赤手对练的人都临时更改了参演项目，或改作器械，或改作单演，没有人再表演同样的项目了。从这之后，过节时武术表演这项目也消失了好几年，感觉很多人还是从这次表演中渐渐的明白了一点什么。这是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唯一的一次表演。

这次活动后几天，在路上我碰到了老拳师，他扔掉了往常拄着的拐杖，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扎在了腰间，脊背挺直了很多，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他用眼直盯着我，很严肃，直觉告诉我他有话要说，想和我交流下。我有些慌张，有些彷徨。从表演完后各方的反应，进一步坚定了先前的一些看法，动摇了我对这类武术的兴趣，和老拳师能交流什么呢？对着老拳师我能说他的武术不好吗？这话对一个练了一辈子武术的人来说是非常残忍的，对一生练拳的这位老拳师我心里是很尊重的，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时真的不知该怎么做，低着头匆匆的走了（这之前我也从没和他说过话，没有任何直接的来往）。又过了一段时间，老拳师的堂弟找人捎话过来，要收我和我表演中的搭档做徒弟，我只好含糊的说我就要出门做活了，怕没有时间了。

这一后和传统武术的距离越来越远，对诸如不少糊弄人的功夫甚至有些悲哀与气愤。例如轻功的练法：找一菠萝，内放黄豆，人围绕菠萝沿而走，渐渐减少里面的黄豆，等黄豆取尽时，你仍能在沿上行走，功夫已成。又如铁指功练法：找一布包，内装碎石，每天用指头戳击，使其悠荡起来，隔一段时间，将布包石头逐渐加大重量，百斤之后，铁指功已初成。这类功夫我是看人练过的，是有人信的。

这里不得不说下武打电影，当时正是电影电视起了推波助燃的作用，使好多人迷恋武打，同时也迷失了方向，误把演戏当真功。现在已基本不看武打电影，准确的说是不欣赏电影中的人物动作，看动作不如看他们表现出来的气势。诸多武星中，唯有李小龙的武打透有实战的灵魂，何宗道和石天龙也有些功底，这两人的表演中能读出打的味道来。其余或像耍杂技，或像套路演练，或像体操表演，现在加了更多特技镜头的武打片，又是高空跳，又是飚车，又是半空荡秋千，这类包含了为刺激眼球而设置惊险镜头的片子不是武打片，叫动作片更合适；那些人影漫天飞舞的片子干脆就叫神话片吧。

说道这里，我想起了一位老人，在《少林寺》放映后，武打片风靡一时，他当时这样说过：这电影上的打是假的，电影《桥》上的打真实......。我愣了一下，留意去看，上面的打是真实些，只是很多时候把击打效果夸大了。现在提这些也许很多人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但在二十五、六年前这样认识到的并不多，我挺佩服这个老人对武术的了解，他是个行家！

再好的电影也是表演，除了领略片中人物的气势，动作上是不顶推敲的，还是看擂台搏斗有意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