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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疯子
上高中时,经常可以在路上看到一个疯子。因蓬头垢面,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最初对他印象深刻,是有一天看到他在一个垃圾堆上捡垃圾吃,把一小块红砖咬出“格格”的声音,心下很是骇然。
大多数时候看到他,他往往都很平静的立着,脸上也没有疯态,好象表袋里还别着支笔,手中拿一个手表或是指南钟样的东西,煞有介事地向他眼前的空中指指点点,象是在指引别人做什么技术性的事情,也象是在黑板上做着难题。很斯文,很学者。
与众疯不同的行动引起我的好奇心,就想多了解他一些。
有同学说,这人年龄还不大,是个“大学生”,因为上学的名额被人占了,才会疯了的。
在我印象里,八十年代能考上大学的,应当比现在的硕士生都要精贵。在我们这样的县里,非重点中学五十人一班的高三同学,能上一个两个就不错了。而当时没有上过高中的人,还要比上过高中的人多得多。
这个人之所以疯了,在于他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抵抗不住跃起入龙门又被赶回水潭的巨大落差,最根本的原因,却在于他出身的卑微。
但是疯子,他的行动显示,在他不再清明的神志里,求知和探索的欲望却一直清晰。疯子,在可怜可悲之外,又因为执着而更加可敬!
出人头地,求学报国的宏图被人无情地撕成碎片,天大的喜变成天大的悲。我想那个顶了他的位置上了大学的可能比较有钱比较有权比较有路子的人,可能不会因为这个人的疯了而感到有多少内疚和不安。他顶了人家的位置这样的事,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也决不会是最后一次。
疯子是无用才会疯的。而他的家人则未必有文化也不可能认识什么大人物,所以不用怕有人会来找他的麻烦。
于是,当疯子在路旁做他的学问时和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时,这个大学生可能正在他明净的教室里听老师传道授业或是在校园的绿草地上弹着吉它,疯子的垃圾堆上,苍蝇嗡嗡飞到他乱草一样的头发边上,大学生的草地上,花红叶绿,一群快乐的朝阳一般的同学在憧憬美好明天。天是蓝的,风是暖的。
上学的那条路多年没有走了。
不知道疯子还在不在。
有时候狠狠地想:还是不在了更好一点。既然无力反抗命运的不公,还不如早一点离开,不用再忍受世事的肮脏,也不再被人因肉体的肮脏而嫌恶。
——象来的时候一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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